作者:谢嘉鹏

深圳市星宇佳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

莞深高速的清晨,也许是因为两个城市还没苏醒,所以,此刻格外的安静。一辆SUV在这康庄的大道上,很有劲的飞奔着。车上的音乐,有点喜感,但也有点土,居然是潮汕传统剧目《吕蒙正回窑》。

车上,坐着一脸幸福的败家仔,还有表情若有所思的小护士。当时的败家仔,总是担心,小护士会中途跳车而逃,因为那个表情,总是那样的淡然。20年后,才发现,小护士的招牌表情就是那个样子,不温不火,不冷不热,不喜不悲。

没有迎亲的大队,没有热闹的婚礼,只有后座那口炒锅跟煤气罐的撞击声,奏出了别样的婚礼时行曲。

福星路还是那条福星路,岗边村,还是那个岗边村。红灯区,依然是那个红灯区。若干年后,败家仔总是很怀念当年那铁皮屋的日子,至少每天从赛格下班,走到福星路那条小巷,总会有无数的美人夹道欢迎回家,败家仔一阵选美,然后,才乐滋滋的跟着小护士回家。星星,月亮,还有冰镇的啤酒。

小护士没有如愿找到医院的工作,因为当时医院的编制非常的紧。虽然小护士没有晕血症,但是,同时,我们也没有一个在卫生局上班的大姨妈。所以,那家医院招了晕血的中专生,放弃了大专的小护士。原因是文凭太高,架子太大,不好领导。这理由,在当年的大环境,我们完全理解,很客气的问候的相关负责人的母亲安康后,小护士就正式失业了。

30万的债务,两个没有工作的年轻人。还有每天的柴米油盐。败家仔无奈的将百威,改成了青岛,又从罐装,改成了瓶装,然后,又瓶装,改成了青岛大优。2块一瓶,退瓶3毛。而且,每晚只是象征性的喝一瓶。一日三餐,加酒一起,差不多25元的开支。小护士把这个家, 持得非常艺术。

“东总,我得出来单干了。”败家仔实在过不起这种苦逼的日子了,再说,那帮借钱的兄弟,所谓的救急不救穷。这钱,最好是能按月还才好。

“你不是一直有工作的吗?赛格的门市,就是你负责的啊。”阿东还是不愿意放走这个好兄弟。

“东总,我就是一个摆设,我还是要自己出来独立吧。再说了,最近生意好了点。你们家的皇亲国戚太多了,再怎么说,我也只是一个外人,现在也成家了。也差不多要退了。“

”什么外人不外人的,你才是真正的老板,股东。他们都是帮你打工的。”

“你算了吧。你长得一副阎王样,但却有一颗菩萨心。你是处理不了这些裙带关系的。我先独立出来吧。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事,我这里,还是你的退路。”

“也行吧。有什么打算吗?”

“我就在赛格租个小柜台,摆个摊吧。华强北这年月,只要脑子正常的,都能赚到钱,你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吗?”

“没有,没有,怎么不转让一个呢?”

“现在没这么多钱,再说了,如果小护士不喜欢华强北的环境,我们就再另谋出路吧。”

“也行吧,那你一样卖我们工厂的产品。这样也算是另一个分店。”

“不要了,要退出,就不要做一样的啦,免得人家觉得我们两兄弟不和,我去做电阻吧。”

“也行吧,反正那个没有多少成本。工厂,你还是占10%股份的一半。分红,提成,一分都不少你们的。”

“钱,这几个月就不用给我了,你帮我把柜台租交一年就行了。这些日子,应该有收入了,这个钱没问题吧。”

“没问题的。分红还是可以按月给你的。”

“不用了,先还那班兄弟的钱吧。毕竟谁都不容易。”

“好的,以后少出去喝酒,好好过日子吧。”

“放心吧。我的新婚生活,就如汪国真的诗一样。。。。。。”

如阿东所料那样。华强北MP3的第一批返修潮,终于爆发了。无论的内存升级,还是小容大标,电感,电容,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问题。做公模的那些小柜台,用报纸把柜台一盖,收拾走人,如驾鹤归去。一时间,鹏城纸贵,这报纸如同一块别样的盖棺布。只要柜台一见报纸,就宣布了一家MP3厂家的阵亡。

阿东的电感,此时如救命的稻草。所有的返修,都得把电感换成阿东那个蓝色的点点。一时之间,生产线火力全开。杨工每天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。四大金刚,包装六仙,也每天忙得没办法陪败家仔喝酒。

半年不到,阿东就交完了当初约定的投资款。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股东。败家仔也很顺利的还清了那30万的债务。只是,日子依然如诗那样的清穷。有一次阿东从福星麦当劳经过。看着他跟小护士两个人,吃一个麦辣鸡腿堡。两个人吃一个,小护士把上面那层面包吃了,剩下的底层面包,还有中间那块肉,整块就塞在败家仔嘴里,说自己减肥,不吃肉肉。

阿东看着一百斤不到的小护士,再看看如今已不再败家的败家仔,百感交集。那个两个巨无霸都吃不饱的孩子。这一个小小的堡,怎么能饱呢?阿东默默走开了,没有打扰这对所谓的神雕侠侣,只是内心更加坚定要把工厂的销量搞上去。没有面包的爱情,始终只是一个美好的故事。但是,故事不会很长。总有一天,要面对现实,而深圳的华强北,并不是不能容下这样的美好爱情故事。只是,容的时间,并不会太长。走到最后,总会有一些变质。

阿东的品牌电感,终于在华强北,占了一席之地。就连当初那个嚣张的林胖子,也差点真的叫败家仔爹,才能拿到他们工厂出来的货。一时风头无两,真正的成为全村希望。

招工,招工,阿东老家的那间啰哩头,居然成为了工厂招工的前线。

同村的小伙伴,有关系的,没关系的,总是找阿东父亲说情。

“四老叔啊。你儿子现在发财了,不要忘了乡亲们啊。我们是同一条村子的。你看,我小孩,初中毕业了。能不能去阿东的工厂上班啊。”

“可以,可以。“阿东父亲,一个老实的人,对这种事情。肯定是寨门口伯公----有求必应。

突然之间,这个工厂,变成了潮汕话主流。阿东村里的小年轻,有近一半在这工厂混日子,给管理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。杨工看着这样的发展,也是无可奈何。管嘛。不好管,炒嘛。

毕竟是阿东父亲带过来的。不能让老人家伤心吧。这支无中生有的神奇部队,就在这个厂里自成一派了。也许这就是潮汕人出门在外的特点。工厂现在差不多有500多人,除了以前老的那些,现在,至少有200号人,自称是潮汕帮的。有些不是阿东同村的,看到这种情况,也自然的归顺到潮汕帮的队伍里。一下子,工厂门派林立,各自己占山为王。许班长整得里外不是人。四大金刚,更是气得不知所以。

骂吧。不听,打吧,不能,炒掉吧。人家是关系户。一下子,工厂乱成一团。阿东也是无能为力。有时候,实在是受不了了,阿东黑着脸骂了那几个小孩,可是,人还没有从车间走到办公室,手机就响起来了。就是那些挨骂的小孩子的七大姑八大姨打来了。意思基本上都一样:阿东啊!你是我们村子里出去的,不能忘本啊。孩子在你们工厂,不要当着众人的面骂。这样,小孩子会受不了的。你要打电话给我,我跟他好好说说。

这时候的阿东,只是拼命的赔不是,并且保证以后,不要在众人面前,骂他的小孩子了。电话一挂,阿东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谁。反正,只要用家乡话,叫他“阿东“的,就基本上是这样的内容。

就算是阿东这样子的忍让,村头榕树下的那个老二婶,传说中的大喇叭。还是那样的口气:

呵,呵,把孩子送到人家工厂去啊,告诉你,你以为老四叔还是当初那穷老头啊。现在人家孩子是土豪了,怎么会管你们呢?你们的孩子啊,到了工厂,就是受苦,受累。活该打一辈子工,做一辈子工厂,想跟他儿子那样做老板啊。做梦吧。。。。。。

(连载待续,图片源于网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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